太平天国的教育改革

    【作者】林庆元

    【期号】197503

    【总期号】114

    【页码】61

    【正文】

    太平天国农民战争是我国近代反帝反封建民主革命的序幕。她不仅沉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同时还以前所未有的斗争姿态,从上层建筑到经济基础都进行了重大改革,教育革命是其中突出的一部分。太平天国的教育革命,向孔孟之道发起了猛烈攻击,充分表现了革命农民阶级勇于反对封建传统观念,敢于占领教育阵地的革命精神。

          一

    孔孟之道是封建主义教育的灵魂,地主阶级设立的各类学校,则是其培养本阶级接班人,对农民阶级实行反革命专政的工具和世袭阵地。如果不彻底砸烂旧教育制度,势必严重地阻碍革命的顺利进行。伟大的农民革命领袖洪秀全亲自发动的教育革命,与反孔斗争和反对清王朝的整个政治军事斗争紧密结合,破除了迷信,解放了思想,大大促进了革命运动的深入发展。

    洪秀全出身于农民家庭,是“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他亲受封建教育制度之害,在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锐的时候,逐渐认识到“经书中不曾清楚发挥真理”⑴,产生了“蔑视孔子教义之心”⑵。洪秀全的反孔思想是在阶级斗争实践中形成和发展的。为了号召群众起来反孔,他编了一个孔老二跪在皇上帝面前,哀求乞怜,接受皇上帝严厉批判的神话故事。他指出清统治者“作怪之由”,皆“孔丘教人之书多错”,斗争锋芒直指封建教育制度及其代表人物。在这里,他不仅认识了孔孟之道是清王朝统治人民的精神支柱和反动思想武器,而且大胆宣布孔孟之书“甚多差谬”⑶,决心向旧教育制度宣战,同旧传统观念决裂。这种认识,是对历史上劳动人民革命斗争经验的总结:革命必须反孔。它成为太平天国反孔斗争和教育革命的理论基础,把历史上劳动人民的反孔斗争和争取教育领导权的斗争发展、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

    洪秀全第一个革命行动就是砸烂私塾里孔丘牌位,在教育阵地上点燃了反孔斗争的烈火。洪秀全反孔的理论和行动,启发了成千上万农民群众的觉悟,立刻形成反孔斗争洪流。在太平军转战各地的烽火年代里,他们每经一地,就将那些所谓神圣学府变成“椎牛屠狗之场”,“或堆军火,或为马厩”⑷,无庙不焚,无像不灭,反孔斗争和反旧教育制度的斗争简直如火燎原,锐不可挡。

    太平军攻克南京之后,又把反孔斗争进一步深入教育思想领域。太平天国英雄们视“四书五经为妖书”,“圣人”、儒生为“妖儒”。为了进一步反对根深蒂固的孔丘教育思想,他们又发动一次群众性的“焚书”运动。那些被孔孟之徒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儒家“经典”,或者被付之一炬,或者用以熏蚊、烧菜,甚至用来擦屁股。出现了“搜得藏书论担挑,行过厕溷随手抛,抛之不及以火烧,烧之不及以水浇”⑸,“敢将孔孟横称妖,经史文章尽日烧”⑹的生动景象。学校里的孔丘牌位更被抛在马粪堆里,威风扫地以尽!这场群众运动洪流继续冲刷着孔孟之徒的世袭教育阵地,是一场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

    清统治者为了使孔孟之道永远在教育领域里占统治地位,以法令形式严禁当时知识分子阅读所谓“异端”书籍,规定《四书》、《五经》为官定必读课本,科举考试必须以《四书》内容命题,“把孔夫子的一套当作宗教教条一样强迫人民信奉”。但是,在阶级斗争中,“每个阶级都以自己的思想体系为指南”,进行斗争。太平天国的英雄们通过革命实践,逐步认识到孔孟之道“诱惑人心,紊乱真道”的反动作用,而文化教育“尤属政治所关”⑺。所以,洪秀全一再强调要坚决抵制孔孟之道的侵蚀。定都天京之后,除把《真命诏旨书》、《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等革命文件盖玺颁行全国,让人民学习外,洪秀全还命令曾钊扬、卢贤拔等人积极编写《三字经》、《幼学诗》、《千字文》等一套通俗革命教材,“颁行天下”,“俾人人家喻户晓”⑻,进行革命理论、革命传统、平等思想、革命纪律和革命团结的教育。太平天国用这些革命教材同宣扬孔孟之道的《三字经》等启蒙读物相对抗,是农民阶级企图打破儒家垄断文权、占领教育阵地的尝试,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这些措施受到广大人民与革命知识分子的热烈拥护,认为是“天朝亿万年之江山巩固”⑼的大计。

    太平天国在大破旧教育制度中,形成了一套农民阶级自己的教育制度。据《天朝田亩制度》规定:“二十五家中童子俱日至礼拜堂,两司马教读《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及《真命诏旨书》”,推行普及的儿童教育。在城市,天京设有育才院和育才馆,接受各级干部子弟及参加革命的儿童入学。基层组织,各馆也设有教师,对青少年进行教育。同时,太平天国一反男尊女卑的孔孟之道,对妇女非常尊重,在教育上也给了她们以应有的注意。《幼学诗》中,有“姐道”、“嫂道”等诗,其教育对象包括女孩及妇女。这种普及的男女享有受教育权利的制度,是旧教育制度所不能比拟的,它为革命政权培养了大批人才,甚至连地主阶级也不得不承认受教育的儿童为“奇童”⑽。

    太平天国还十分重视思想教育,号召人民“刳去妖心”,并在革命斗争中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政治教育和社会教育的制度。太平军所到之处,首先就是召集群众大会,“讲道理”,进行群众教育与宣传。定都天京后,又进一步形成经常的一种政治学习制度,规定每星期日为太平天国战士、群众政治学习时间,听讲圣经,由各级干部轮流主讲。此后,凡动员参军、判罪用刑、作战动员等,都必须召集群众大会,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对俘虏或从清反动政权统治下过来的人,也耐心进行教育,使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太平天国的思想教育与思想改造,被敌人诬蔑为“换移心肠之法。”说什么:“换好人为坏人,换坏人为极坏人。”这恰好证明太平天国教育人改造人取得很大的成就。经过教育,群众阶级觉悟大为提高,“于伦常义理及绳趋墨步之言行,询之皆如隔世。”⑾这种教育制度,使人们从孔孟之道思想束缚中解放出来,起了很大作用。

    有改革,必有反改革。这场以反孔为中心内容的教育革命,一开始就是在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剧烈斗争中进行的。它每前进一步,都遭到太平天国内外的反动儒生的疯狂攻击和恶毒咒骂。大尊孔派、大卖国贼、刽子手曾国藩把这场前所未有的改革运动说成“开辟以来之奇变”,发出“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的哀叫,对于“士不能诵孔子之经”更是如丧考妣,捶胸顿足,拿起“卫吾道”反革命黑旗,实行反革命文化“围剿”。在曾国藩的煽动下,潜伏于革命队伍里的反动儒生鸦噪蛙鼓,发出一阵阵反对教育革命的大合唱。当太平军在武汉的时候,就有一个反动儒生首先破门而出,恶毒咒骂太平天国反孔斗争“伤天害理”,“五伦俱绝。”⑿他们还讥笑太平天国的《三字经》、《幼学诗》为“俚俗不可入目”⒀,把这场教育革命诬为“文字之劫”,诬蔑农民阶级“不知文学”⒁,并咬牙切齿地诅咒太平天国“焚弃诗书踵暴秦。”在他们看来,教育革命对他们是一场灾难,非加以扑灭不可。

    围绕教育革命的斗争,表现在革命队伍里也十分尖锐。当南京学宫改为巡查衙时,有个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叫周才大,竟将孔丘牌位重新“安置座上”,如丧考妣地抱着“牌位痛哭”,“逾月而去”⒂,成了可耻的逃兵。天试状元武立勋坚持尊孔立场,对抗太平天国严禁用儒家书籍为考试题目,“违者以变妖论”的命令,竟以考官职权,“出五经题”,被太平天国“降为伍”。反革命分子、曾为清朝“国子监生”的韦昌辉,出题《ǎi@⑴乃一声山水绿》,宣扬封建主义意识形态。这些考题,使那些参加考试而坚持尊孔立场的儒生“额手称颂”,寄复辟旧教育制度于这些反革命分子身上。

    反动儒生利用孔孟之书进行复辟活动惊心怵目的事实,使太平天国英雄们更深刻地认识到意识形态领域里阶级斗争的严重性。秦日纲首先在《告示》里指出:“近有不法之徒,甘受妖惑,胡言谰语,扑风捉影,摇乱人心”,并下令“查拿造言之人”⒃。他们更明确地宣布:“凡一切孔孟诸子百家妖书邪说尽行焚除,皆不准转卖藏读也,否则问罪”⒄;“如有敢念诵教习者,一概斩首。”⒅坚决对进行复辟活动的反动儒生,实行革命专政。这些被镇压的儒生,都是由于恶毒攻击反孔斗争,攻击教育革命,或利用考场,涂写反革命诗句,“终卷有怨詈语”⒆的反动家伙,并非一切知识分子。

    “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太平天国推行这条革命的教育路线,显示了革命威力。太平军所到之处,牛鬼蛇神“纷纷迁徙避匿”,人民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到处呈现“新天新地新人新世界”⒇的生气勃勃景象,与清王朝黑暗统治下的地区形成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二

    在阶级社会里,教育历来就是为一定的阶级,一定的政治路线服务的。因而,培养什么样的人,各个阶级都有自己的标准。地主阶级为了巩固其反动统治,需要的是一批忠实于他们的奴才,并以此作为他们办教育的根本目的。这条反动教育路线,长期以来统治着整个封建社会。

    革命的发展及革命政权的建立,向太平天国领导者提出了培养自己革命接班人的历史任务。早在革命准备阶段,洪秀全就提出要建立一个“天下一家”的农民阶级理想社会,并以此作为培养新人的理想。洪秀全一再要求太平天国新人必须具有“为公莫为私”的思想。定都天京以后,又把培养、使用、考察干部和群众标准作了明确的规定,提出“遵守十款天条及遵命令尽忠报国者则为忠”,“违犯十款天条及逆命令受贿弄弊者则为奸”;“民能遵条命及力农者则为贤为良”,“违条命及惰农者则为恶为顽”(21)。太平天国就是按照这些标准去教育革命战士。这是太平天国培养革命接班人的阶级路线,是对封建地主阶级教育路线的根本否定。

    考试制度是当时教育制度重要的一环,是关系到培养和选拔什么样的人为革命接班人的一大关键。太平天国英雄们对此十分重视,定都天京之后,便着手对旧考试制度进行了一番改革。

    太平天国考试制度最重大的改革,就是考试内容的彻底革命。根据何震川的建议,考试不再以《四书》《五经》命题,而是以革命文件中的“字句命题”,从而把孔孟之道的影响从考试制度里清除出去。这一改革,使反动儒生失去了升官发财和安身立命的凭借。同时它也是使当时知识分子摆脱孔孟思想影响,学习革命理论的重要措施,是禁读孔孟之书的重要手段。这在教育史上具有很大革命意义,是革命农民阶级的伟大创举。

    太平天国还完全打破了清统治者规定的有关门第、出身等封建等级限制,规定上自丞相,下至布衣以及知识分子,甚至倡优、隶卒都可参加考试,贯彻了平等精神。它使许多劳动人民有机会经过考试而直接参加政权,对巩固革命政权具有重大意义。

    考试由谁掌握,这是考试制度改革的根本。太平天国初期考试分为县试、省试、天试。县试由监军主考;省试考官由太平天国中央政权委派;“凡诗文题,皆出自洪秀全”(22)。这些规定,使考试大权牢固地掌握在农民阶级革命领导人手里。它也打破了历来儒家垄断考试大权的局面。这是历史上农民阶级占领教育阵地的勇敢尝试,显示了农民阶级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革命首创精神。

    在考试中,太平天国还否定了把封建文化作为录取标准,大胆将那些具有反孔思想或有经世之才的人录取选用,授予重要职务。如何震川原是广西诸生,“略知文墨”,平时“多忤清廷语”,参加革命后,经考试取为探花,官至丞相,深为洪秀全重用。又如进士胡万智,不仅授予育才官之职,后来还带过兵守兴国。天试翰林隆超富,也曾被派往黄州监理民务。太平天国后期,状元刘闼忠,被任命干殿文正总提,协助洪仁gān@⑵推行教育改革。这些例子,充分证明太平天国极端重视知识分子。此外,如赖汉光仅“粗知文字”,太平天国则大胆取为翰林,勇敢地打破了以封建文化作为取士的标准。

    太平天国还特别注意从劳动人民与妇女中选拔革命接班人,涌现了不少新生事物。太仓农民陆殿,参加太平天国考试,即取为解元。又如木工宾福寿,善造“炮车空梯以攻城”,便被提拔为丞相,这是破天荒的新生事物,也是太平天国教育路线的必然产物。

    太平天国还根据“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姐妹之群”的男女平等思想,“令女官举女子试”。傅善祥就是一位以反孔著名的女状元。她在天试中,对孔老二的《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全章,敢于批判,“力辟难养之说”。这种反潮流革命精神,“为天王所激尝,被置第一”(23),大胆使用。太平天国还从“民女通文墨者”中间选拔人才,充任各王府“女簿书”,掌握机要文字工作。另外,还有一些妇女成为革命理论的“宣讲师”。妇女参加政治生活,精神十分焕发。太平天国时期,劳动人民与妇女英姿风发地登上上层建筑领域,是农民阶级创造的一大奇迹。

    太平天国考试制度的重大改革,充分贯彻了反孔排儒的革命精神。“莫嫌赤脚与红头,本与妖儒两不谋。”(24)这是太平天国鄙视儒家知识分子的写照。在革命政权的考场上,那些自命“生平饱学圣贤书”的反动儒生,一个个名落孙山。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引起地主阶级的极端不满和拚命反对。他们一面恶毒攻击教育革命,一面发出“木匠居然当大人”(25)的嚎叫。地主阶级的攻击和讽刺,从反面说明太平天国教育改革的革命意义。

    鄙视反动儒生,重用反孔知识分子,也是太平天国对知识分子的总政策。早期参加革命的曾水源、曾钊扬、卢贤拔等知识分子,虽然“稍知字义”,但具有反孔思想和“经世之才”,均受到洪秀全的重视和信任。太平军所到之处,都公开宣告:“倘有一技之长,仰即报名投效,自贡所长”,“见贤即用”(26)。太平天国领袖“每得一人,辄解衣推食,延纳惟恐不周。”(27)由于这样,太平天国各方面人材辈出,济济一堂。从战船衙、典铁衙、红粉衙、典硝衙、铅码衙、典炮衙……的设立,还可以知道太平天国聚集了大批军事工程技术人才,木工宾福寿就是其中著名的一位。太平天国还拥有数量很大的各类医务人员。著名草药医生黄益芸、李俊良在革命路线指引下,都充分发挥了他们的才智。太平天国各级政权组织和基层组织,从将军以至卒长,均设有书理一职,均由革命知识分子充当。地主阶级讥笑太平天国“文武各官三百六十行”,恰恰说明劳动人民政权的本色和团结革命知识分子的巨大成就。太平天国人材济济,这是教育革命得来的丰硕成果。

    由于新的教育制度和“任官唯贤”的用人路线从根本上打碎了孔孟之徒进身之阶和安身立命之地,搅乱了他们的升官发财的酣梦,引起了他们极大恐惧和仇视。他们恶毒咒骂太平天国“废圣籍,虚构妖言”,诬蔑教育革命为“斯文之一è@⑶”(28),发出“人文扫地以尽”的哀鸣,想尽一切办法进行破坏。因此,新旧两种教育制度的斗争仍然十分尖锐。

          三

    太平天国教育革命经历了几次路线斗争,是坚持下去还是复旧,这是太平天国后期路线斗争的一个焦点。

    一八五九年洪仁gān@⑵从广州到达天京,洪秀全封他干王,总理全国政事。同时,洪秀全又授他文衡正总裁之职,主持教育改革工作。洪仁gān@⑵在广西金田村起义之前,砸烂孔丘牌位,开始与孔孟之道决裂,后来到香港,接受了西方资本主义思想。到天京之后,他写了具有资本主义色彩的《资政新篇》,主张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进行改革,主张中央集权,反对分裂主义与分散主义。在文教方面,特别提出设立具有近代性质的“学馆”,“焚去一切惑民之说”,进一步否定了封建主义教育。

    一八六○年以后,他又根据“扫除故迹而更张之”的革新精神,制定了《钦定士阶条例》、《钦定军次实录》、《戒浮文巧言谕》等重要文件,对教育改革的方针作了更为系统的阐明和发挥。他坚持用革命思想作为指导思想,占领教育阵地,坚决禁读未经修改的孔孟之书,指出“一字一句之末,要必绝乎邪说淫词而确切于天教真理”(29),坚决禁止把孔孟之书作为“刺激、挑唆、反间”(30)的反革命工具。决心继续推行洪秀全制定的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实行革命专政的路线。

    根据这条革命路线,洪仁gān@⑵将原行的三级考试制改为乡试、县试、郡试、省试、天试五级制,每级设有文武两科,增试策论一场,以重“经世致用”。在《钦定军次实录》里,他还提倡“朴实明晓”,“使人一目了然”的文风,主张“文以纪实”,反对空洞无物的形式主义和贵族文学,鼓励使用“俚文俗字”,使文体走向大众化,通俗化,同时又精简一些汉字笔划。这些改革,也是农民阶级的伟大尝试。它打破了反动儒生以“艰深文字”加在劳动人民身上的枷锁,为劳动人民掌握文权创造了有利条件。

    洪仁gān@⑵坚持了前期的制度,乡试、县试、郡试分别由军帅、监军、总制出题、典试和校阅。太平天国领导人希望通过这些规定,把教育大权继续掌握在农民阶级手里,排斥儒家对教育大权的垄断。这种敢于占领儒家世袭领地的革命勇气是十分可贵的。

    但是,教育改革既然也是一场革命,它就必然引起内外一切阶级敌人的仇恨和反对。叛徒、尊孔派李秀成就是在革命政权内部对改革进行破坏的一个。在他还是一个普通士兵的时候,他就“叛教攻妖书”。一八五七年他窃取军事大权以后,又向洪秀全兜售复辟倒退路线,为洪秀全识破而遭到可耻失败。但他的复辟之心仍然不死。因此,他对洪仁gān@⑵制定的各种文件及论文,“皆不屑看”(31),加以抵制。一八六○年攻克苏浙地区以后,他又利用职权,把革命政权拱手交给地主阶级,继续推行其倒退复辟封建主义的路线。同时,他还在王府墙上挂着书写“中国经书的道德格言”(32)的锦旗,公然要在意识形态领域恢复地主阶级专政。

    人民群众是反孔反复辟的主力军。广大革命战士依然保持着革命初期反孔排儒的革命锐气,对李秀成的复辟倒退路线加以抵制。他们在杭州、绍兴、嘉兴、常熟、苏州等地将“神祠非撤即焚烧”,“以郡庠为硝馆”(33),“火烧圣庙”(34),继续破坏旧教育制度,使得这些地区孔孟“书籍不全”。地主阶级尊孔派惊呼这一革命行动为“焚书坑儒之后”的一次“大劫”(35),其革命威力之大,由此可以想见。在革命群众的威力下,苏福省最初两次乡试,出题皆本革命教义,不本《四书》《五经》。这场群众反孔斗争与当地群众自发的抗租斗争,形成了一股反复辟洪流。复辟反复辟的斗争在苏浙地区更显得十分尖锐。

    但是,“陈旧的东西总是力图在新生的形式中得到恢复和巩固”。李秀成的复辟路线,迎合了地主阶级及反动儒生的政治需要。他们采用打进来,拉出去的反革命手法,从革命内部进行破坏,复辟封建主义。曾经混在革命队伍里的反动儒生程奉璜就是这样一种角色,“图为荆聂不果,遂更其意,欲尽知贼情……与贼周旋,浸久而契合矣。佯为计划,尽其军事。”(36)这个特务分子后来就为张德坚编纂的《贼情汇纂》提供大量情报。由于反动儒生的这种特殊反革命作用,地主阶级便把复辟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这样供认:“军帅、师帅、旅帅计将公正生监充当,庶免为地方害”(37),因而,许多地区均由地主阶级推荐儒生,窃取基层政权。如苏州著名的地主团练头子徐少qú@⑷,以“银六万为进见礼”,收买李秀成,“即授徐为抚天侯”,“长洲县地方军、师、旅帅皆徐派授”(38),大权完全为徐所篡夺。由于这样,江浙有些地区,便形成了地主阶级及反动儒生当权的一统天下。

    在这复辟与反复辟的斗争中,常熟是苏浙地区的一个缩影,斗争十分尖锐。一八六○年八月间,李秀成为了贯彻其复辟路线,将陈玉成的部下黄文金从常熟调走,改派其心腹钱桂仁守常熟。钱一到常熟,便极力拉拢反动儒生曹和卿和钱福钟,并授予官职。这伙人勾结一起,掌握了政治、经济大权,干了许多罪恶勾当。在他们的庇护下,地主阶级私藏“遗籍圣经”,一些地方由于同样原因而“圣庙及朱子庙无损”(39),旧事物在新政权形式中得到保存。反动儒生这时也弹冠相庆,公开叫嚷:“粮额也要变,文体也要变,风俗也要变!”一句话,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都要变成地主阶级的天下。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嚷什么“维持圣教”,“护卫儒门宗派”,“重建圣庙,以重斯文”,为孔老二招魂引幡。还极力鼓吹:“惟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为当世之急务”(40),狂热地为李秀成的复辟路线和投降主义路线大造反革命舆论。

    在反革命复辟逆流中,教育领域里的复旧十分突出。教育是为政治服务,是巩固革命政权的工具。反过来,政权的性质决定了教育制度的性质。苏浙地区地方政权落在地主阶级手里,教育复旧就不可避免。常熟地区一八六一年一次乡试,就是复辟旧教育制度的开端。这场考试,主考是军政司陈耕云,名为太平天国官员,实为窃取农民政权的反动廪生;阅卷为国伯和,是个知县、孝廉。新班子旧人员。他们根据大地主曹和卿的黑点子,公然破坏太平天国考试制度,“出四书题”,公开把考场当作宣扬克己复礼的场所。参加考试者“多贡、监生员”,自然热衷于尊孔。当时常熟“学宫已毁,像亦无存”,但在钱桂仁带领下,“具纸位望空拜之”(41),演出一场祭孔丑剧。接着又重建大成殿,一步一步地向尊孔复旧的道路上走去。一些反动儒生占领乡学阵地,天天在那里教读孔孟黑书,散布孔孟之道。甚为奇怪的是,有的反动儒生以“大清咸丰”纪年,竟听之任之。这些,完全是李秀成推行复辟倒退路线带来的恶果。由于旧考试制度的复活,这时苏浙地区的反动儒生与天京地区的儒生对于考试态度截然相反,如苍蝇逐臭,“争趋捷径,报一时之荣”(42),一个个重温“学而优则仕”的旧梦。这伙人一旦榜上有名,便“称老大人”而自喜。他们爬上去之后,又插足地方政权,议论“地租漕”,充当地主阶级代言人。反动儒生又重新占领了教育阵地!太平天国是一场没有无产阶级领导的农民战争,它既无法打败中外反动派联合的武装进攻,也同样无法避免尊孔派从内部破坏革命,破坏反孔斗争和教育革命。只有今天无产阶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够把反孔斗争和改革旧的反动的教育制度的斗争进行到底!

    太平天国这一段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历史,从正反两面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这就是:“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太平天国前期的教育改革是坚持用暴力打破旧的上层建筑的结果;太平天国后期苏浙地区政治上复辟、教育复旧完全是尊孔派推行孔老二克己复礼的“仁政”的结果。这个历史教训应当记取。我们必须彻底批判刘少奇、林彪妄图改变我党基本路线,在教育领域推行修正主义路线的罪行,坚持毛主席制定的过渡时期的基本路线,坚持“无产阶级必须在上层建筑其中包括各个文化领域中对资产阶级实行全面的专政。”

    文章注释:

    ⑴《太平天国》(丛刊本)(六)第842页

    ⑵《太平天国外纪》卷上第21页

    ⑶《太平天日》,见《太平天国》(二)

    ⑷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十二《什载》

    ⑸《太平天国》(四)第735页

    ⑹《山曲寄人题壁》,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六)(以下均简称《简辑》)

    ⑺洪仁gān@⑵:《钦定军次实录》,见《太平天国》(二)第616页

    ⑻《太平天国》(一)第308页

    ⑼《太平天国》(一)第314页

    ⑽《贼情汇纂》:《采访姓氏》

    ⑾同上书卷十二《什载》

    ⑿同上

    ⒀《平定粤匪纪略》附记二

    ⒁《粤逆纪略》,见《简辑》(二)第31页

    ⒂《简辑》(六)第389页

    ⒃《贼情汇纂》卷七《伪文告》

    ⒄黄再兴:《诏书盖玺颁行论》,见《太平天国》(一)第312页

    ⒅《贼情汇纂》卷八《伪律诸条禁》

    ⒆《太平野史》卷八《科举》

    ⒇《英杰归真》,见《太平天国》(二)第589页

    (21)《天朝田亩制度》

    (22)《贼情汇纂》卷三,见《太平天国》(三)第112页

    (23)《太平野史》卷八《科举》

    (24)《小沧桑记》上,见《太平天国》(六)第451页

    (25)《金陵纪事》,见《简辑》(二)第53页

    (26)《贼情汇纂》卷三,见《太平天国》(三)第114页

    (27)《思痛记》,见《太平天国》(四)第484页

    (28)《贼情汇纂》卷三,见《太平天国》(三)第114页

    (29)洪仁gān@⑵:《钦定士阶条例》,见《太平天国》(二)第551页

    (30)洪仁gān@⑵:《钦定军次实录》,见《太平天国》(二)第616页

    (31)《诸王自述》,见《太平天国》(二)第845页

    (32)呤@⑸:《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上册第183页

    (33)《归里什诗》,见《简辑》(六)第461页

    (34)《自怡日记》,见《简辑》(四)第423页

    (35)《漏网喁鱼集》第51页

    (36)《贼情汇纂》,见《太平天国》(三)第20页

    (37)《敌后记所记》,见《近代史资料》总34号第181页

    (38)《蠡湖乐府》,见《近代史资料》总34号第169页

    (39)《辛壬寇记》,见《近代史资料》1963年第一期第199页

    (40)《自怡日记》,见《简辑》(四)第428页

    (41)《鳅闻日记》,见《近代史资料》1963年第一期第118页

    (42)《自怡日记》,见《简辑》(四)第409页

    【外字】外字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⑴原字为矣右加欠

     @⑵原字为王右加干

     @⑶原字为厄的繁体字

     @⑷原字为笔上部下加遽

     @⑸原字为口右加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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